51-爆料吃瓜热门吃瓜:网曝吃瓜黑料一区在线-隐忍维持死水般的生活,便是女人的幸福?
昭和时代,被奉为日本“家庭剧旗手”的剧作家向田邦子写过不少名作,《宛如阿修罗》便是其中之一。

1979年版剧集海报
自1979年首次被制作成电视剧以来,《宛如阿修罗》展现出了长久的生命力,2003年,它被日本导演森田芳光搬上银幕。今年年初,在国内早已积累大批影迷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联合流媒体平台网飞再次翻拍。豪华的卡司、经典原作的光环,加上导演本人原本就以执导家庭题材见长,新版《宛如阿修罗》成为不少影迷期待的年度剧集。但从播出至今两个月的豆瓣评分来看,7.9的评分稍逊于森田芳光那版的8.0,在是枝裕和的作品序列里,这个评分也只能排中游,勉强算及格。

2003年电影版海报
故事以竹泽家的三女儿泷子发现父亲出轨开始,她召集四姐妹公开了这个消息,惊慌中的四人决定先对母亲隐瞒消息,再寻找对策。与此同时,她们又都有各自的生活问题,长女纲子丧夫多年,如今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次女卷子怀疑丈夫出轨,只能独自伤神;因为私下调查父亲,至今未婚的泷子结识了侦探又胜,踌躇于怎样进行这段恋情;跟拳击手同居的四女儿咲子一心鼓舞男友追求梦想,未曾想后来也遭到男友背叛。
在因父亲出轨重聚的夜晚,共享同一个秘密、共食同一块镜饼的四姐妹熟络地聊起家常、互相打趣,看似亲密却都不愿将各自当下的问题说出来。原作中向田邦子在此设置了两组对应的人物关系。明面上,从小成绩优异但异性缘不好的泷子与成绩差但身边不缺异性的咲子向来不和。跟有妇之夫有染的纲子与怀疑自己被出轨的卷子则是表面之下另一对隐隐对立的关系。彼此间存在但似乎又不那么显眼的争闹、嫉恨和不解,恰恰是“宛如阿修罗”的来历。阿修罗在印度民间信仰里是表面宣扬仁义礼智信,内心却有猜疑心,喜欢争执日常琐事,颠倒是非,论人长短的神,在向田邦子的故事里,阿修罗化身四姐妹,原本意欲解决的家庭秘密背后,呈现的其实是四姐妹怎样推动各自的生活和彼此间的关系向前。

2025年是枝裕和版剧照
从还原故事的角度来说,森田芳光版的电影和是枝裕和的剧集并没有太大差别,自称是向田邦子“信徒”的是枝裕和表现得更虔诚,几乎是逐字逐句按照原作拍摄,七集的体量也对应了原作的七个章节。出于电影时长的限制,森田芳光对故事进行了压缩,修改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情节。纵然是讲述出轨的故事,但原作和两版影视剧都维持了轻松诙谐的风格,姐妹碰面时必定要上演嬉笑打骂的戏码,一些看似严肃要紧的场面总会被巧妙化解。例如,纲子与有妇之夫偷会时,后者的妻子持枪赶来,从枪口喷射出的却是水渍,随后妻子大笑着离开,留下胸口打湿的纲子和躲在她身后的情夫一脸错愕。这一幕也将男人敢偷吃却不敢承担责任的怯懦完全表现了出来。另一场戏中,咲子的拳击手丈夫夺冠成名后,因伤躺进医院不省人事,前来探病的姐妹和父亲发现他的脚底板被画上人脸涂鸦,咲子对此的回答是,“要是涂鸦的人脸变了,就代表他的脚动了”。这个小细节也被纲子学去。在跟情夫因煤气中毒双双入院后,纲子在情夫的脚板画下类似的涂鸦,以此判断他是不是还活着。
对诸如此类情节的处理,包括出轨——这个在传统东亚家庭中几乎可以造成家庭破裂的严重行为并未呈现得苦大仇深,这恰恰是向田邦子这部剧作的特别之处。人物经历的苦闷与伤痛被一种更向上的情绪消解,这种心态的流变与泷子对姐妹之间矛盾情感的表露如出一辙,“姐妹真的很奇怪呢,彼此嫉妒,互相竞争,闹得不可开交。但姐妹们一旦遭遇不幸,又会不由自主地难过……”

2025年版剧集海报
此外,故事最大的转折藏在母亲身上。这位很少现身,经常被四姐妹提及、被怜悯的母亲看似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其实在报纸上偷偷以女儿的口吻讲述丈夫出轨一事,引来姐妹四人互相猜忌。尤其当卷子担心母亲看到报纸,赶到母亲家表演了一番抢报纸的戏码,目睹此景却心知肚明的母亲有怎样的心理活动?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窃喜?还是为女儿怕自己看到报纸后伤心而感到慰藉?又或者,在这个跟自己一样发现秘密先隐瞒的女儿身上,母亲看到了彼此同为女人的苦楚?

此刻没能戳破的伪装,在日后成为遗憾。某日,母亲被卷子撞见站在父亲情人家的楼下。发现卷子后,母亲“似乎想对卷子说些什么,却突然倒了下去”。两版影视剧都在母亲晕倒这段还原了原作里意味深长的留白,“购物篮里的鸡蛋盒也随之掉在地上,盖子飞到一边,鸡蛋在水泥地上摔碎了,黄色的蛋液四处流淌”。母亲的生命也随之流失殆尽。正如母亲在投稿中所说,“难道女人的幸福便是隐忍维持死水一般的生活?此时此刻我不由思考起这个问题”,母女之间,秘密自始至终都没说出口。

在今天这个对虚构作品时常不分缘由地施加道德审判的环境下,以昭和后期为背景,讲述家庭生活中男性享乐而女性隐忍的故事已经不那么受待见了,新版《宛如阿修罗》之所以遇冷,部分原因也在此。“女人根本就是阿修罗”——故事里,说出这句话的是卷子出轨的丈夫,作为同样成长于昭和年代的作者,向田邦子借男人之口提醒读者,这不是当时的女性对自身境遇的调侃,而是在家庭中吃尽便利的男性推脱责任的借口,他们指责女人私下嚼舌破坏家庭,却不提自己出格在先的行径。因为在家庭中没有跟男性平等的地位和话语权,女人们只能担下“阿修罗”的恶名,“隐忍维持死水一般的生活”,再试着说服自己这就是幸福。

向田邦子
向田邦子一生写过1000多个剧本,除了《宛如阿修罗》,其他出名的剧本有《七人之孙》《日本萝卜的花》《邻家的女人》。在小说创作方面她同样有所成就,短篇小说《水獭》《花的名字》《狗窝》曾获1980年的直木奖,这三篇小说后来收录在短篇集《回忆,扑克牌》,小说中女性角色有着跟“阿修罗”们类似的经历。

短篇《水獭》里,丈夫宅次和妻子厚子一直对是否要将家传的院子改建公寓有分歧。某日,宅次突然中风,只能长时间卧床,依靠厚子照料。就在养病这段时间,宅次注意到厚子“眼睛也总是骨碌碌动个不停”,有次外出时穿上隆重的和服,胸部“又恢复了往昔的酸橙模样”。后来他知道,厚子此次外出,就是为了商议将院子拆掉改建公寓的事。
宅次想到了水獭,“厚颜无耻,却并不惹人憎恶。貌似狡猾,又有种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的娇憨之态”。宅次看待妻子的眼光变了,此时的厚子在他眼中就是一只水獭。对厚子态度的转变其实源自宅次自身的危机感,他生病卧床,厚子即便在他的梦里都是“意气风发的好年华”,身体上的衰弱让他感觉自己正在丧失对家庭的掌控,取而代子的是厚子居然敢瞒着他商讨家事,他的嫉妒也罢,愤怒也好,都因此而来。

“水獭”和“阿修罗”都是男性对女性的贬低,也都围绕男性的视角展开。而短篇《狗窝》则将这种关系倒转,婚后待产的达子在电车上偶遇年轻的一家三口,认出其中熟睡的丈夫正是十年前躺进自家狗窝的小川,由此她开始回忆,这个当时在鱼店当店员的男人怎样因意外与自己相识,又怎样一步步走进家门,最后仓皇离开。
所谓的意外是指自家的秋田犬吃了鱼店的海鲜,此后突然发病。当天夜里,店员小川上门道歉,并以探病为由,经常带着鱼上门遛狗、喂狗,还用达子的母亲贴给自己的酬劳修了新狗窝。久而久之,小川旁若无人地出入达子家,与达子一家吃饭,将达子的父母喊做“父亲”和“母亲”,他似乎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达子的家人。
小说中的几处细节透露出,看似接纳小川的达子一家对这个外人有着难以言表的厌恶。一处是长居在外的哥哥回来后,发现秋田犬的气味变了,一边别开试图舔舐自己的狗嘴,一边念叨着,“一股子鱼腥味儿啊”。另一处,是在跟达子一家吃过晚饭后,小川讲起了狗地图:“是指在哪里和哪里的电线杆及墙根处沾上我的味道。哪里有淘气包,哪里有人家给好吃的,哪里有钟情的母狗,全都在脑海中绘成一幅地图”。
小川离席后,达子的父亲说,“这说的是他自己吧”。在达子一家看来,小川与那只浑身散发鱼腥味的秋田犬无异,他表现出来的殷勤,不过是想在自家占有一席之地。故事后来的进展再次确认了小川在达子一家心中的地位。趁着达子的父母不在家,小川对达子动了心思,在他冲上去抱住达子的那刻,达子下意识地把他当作那条散发鱼腥味的秋田犬。未能得逞后,小川也像狗一样,钻进自己曾修好的狗窝睡了一晚,此后便离开了。
回头看,向田邦子的这篇小说跟奉俊昊的《寄生虫》有些相似,达子对小川的观察同样融入了阶级视角。达子后来的丈夫是一名麻醉医生,让达子“下定决心嫁给他的原因之一或许就是他身上的那股酒精味”,这股酒精味代表着体面的工作、干净整洁的气息,与小川身上的鱼腥味和他无视边界、带有功利性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其中的差别如同达子在电车里看到的另一幕,熟睡的小川用卖体力挣钱的手握着昂贵的大相机。
直到小说结尾,达子依然注意着,“和小川那紧紧按住大得与主人不相称、总往下滑的大相机的手”。